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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局第五十一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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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局第五十一天

·【第一更】

殷嶼的目光緊緊盯著年輕人的軀體。

沒有起伏, 就像是一具屍體。

在周舟的胸外按壓下,對方已經有整整兩分鐘沒有呼吸了。

他沒有再給多餘的嘗試時間,立即撐起身, 從水裏爬上那塊石頭上, 一邊脫下塗穹的裝備, 解開他的衣領,一邊快速吩咐:“樊南樊北, 給我找一個東西, 細長堅硬的,有兩端開口。”

樊南樊北對視一眼,很快應下:“收到殷隊!”

殷嶼抽出綁在小腿腳踝側的匕首, 手指輕輕按壓尋找塗穹喉結和環狀軟骨組織間的凹陷處,他一只手停留在尋找到的切口位置, 轉頭看向樊南樊北:“找到了麽?”

“有了!這個可以麽!?”樊南迅速遞來一截被拆卸下來的頭燈,他們的裝備都很精巧, 一頭一尾的部件被卸下後, 留下了約莫只有一根手指粗細的柱身。

殷嶼看了一眼,微微點頭應下:“可以,替我先拿著。我要進行氣管外切手術, 建立一個緊急呼吸開放通道。”

“什麽?”樊南楞了一下, 旋即猛地瞪大眼,“可是我們在地下!?”

“我知道。”殷嶼冷靜地說道,他扭頭看向賀連洲, “給我一點火。”

賀連洲點著打火機上前,將殷嶼手裏的匕首尖端高溫烤了幾秒。

殷嶼知道這麽做的風險有多大, 知道感染的風險有多高, 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。

“這裏隨時會有怪物出沒, 你要在這裏給他做緊急手術?”樊北又確認了一遍,哪怕這是發生在殷嶼身上,也足夠荒誕冒險。

“他的大腦已經缺氧了兩分鐘,再拖延下去就會對大腦造成不可逆的損傷。我們在地下,救援隊起碼需要十五分鐘才可能抵達,他沒有那麽多等待的時間。”殷嶼一邊說,一邊已經將刀尖向下,幹脆而利落地割開了塗穹的喉口。

他的手極穩,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周圍的幹擾。

這個刀口必須是一點三公分深,一點三公分寬,多一毫米少一毫米都會影響術後存活和康覆情況。

樊南樊北聞言沈默,他們知道殷嶼是對的,而對塗穹而言,這幾乎不是一個選擇,而是一個必需。

兩人沒有再出聲,生怕打擾到殷嶼。

周舟屏住呼吸看著殷嶼的動作,切割開來的喉口創面並沒有太多血液湧出來,這得益於殷嶼精湛的控制。

殷嶼小心地避免血液倒流進氣管裏,他沈聲道:“把燈管給我。”

“來了。”樊北反應過來,迅速遞過。

殷嶼輕輕撐開創口,利用臨時拆卸出來的手電筒撐開塗穹的氣道,他低頭輕而快速地朝裏吹氣,然後安靜地盯著塗穹的反應,在心裏默數著。

幾秒後,他再次飛快地俯身吹氣,雙手不由自主地緊握著,緊緊盯著那張年輕的面孔。

快醒過來,快,……

就在殷嶼又要俯身再次吹氣的時候,塗穹驀地睜開了眼。

他的瞳孔還略微有些渙散失焦,似乎沒有意識到在這裏發生了什麽。

他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殷嶼,剛想要開口,就被殷嶼沈聲打斷了:“塗穹,保持冷靜,不要驚慌,聽完我說的,可以為我做到這一點嗎?”

殷嶼目光堅定但柔軟,聲音沈穩中帶著叫人安心的力量。

塗穹下意識地想要點頭,但是他的脖子和頭都被殷嶼事先用手牢牢固定住了。

塗穹目光轉了轉,試圖弄清楚自己怎麽了。

他記得窒息的恐懼,但下一秒他的世界就變成黑暗了。

殷嶼一只手托住年輕人的腦袋,一只手輕輕捏著他的肩膀安撫:“你會沒事,你的氣管被完全堵塞了,你還記得這個麽?”

塗穹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記得。

殷嶼微微笑了笑,這是一個聰明的年輕人,盡管他還沒有明白

自己的處境,但他已經意識到他不能輕舉妄動自己的腦袋或者脖子,又或者是發出聲音,他選擇了最簡單最有效的溝通方式。

殷嶼點頭:“你的呼吸暫停了兩分鐘,所以我給你進行了緊急氣管外切手術,開放你的呼吸通道,讓你能夠恢覆呼吸。”

塗穹聞言睫毛飛快地眨動了幾下,似乎有些緊張,但他仍舊記得殷嶼要求他的保持鎮定,因此他也僅僅只是眨了幾下眼睛,沒有更多的小動作。

殷嶼見狀繼續說道:“現在你應該感覺得到呼吸現在沒有受到阻礙?”

塗穹眨了一下眼睛。

殷嶼微頷首,他道:“緊急救援人員已經在趕來的路上,他們還有幾分鐘就會抵達,他們會帶你去醫院,你會沒事,你會活下來,明白嗎?”

塗穹又眨了眨眼睛,他攥著殷嶼的手掌,費力但執拗地咧開一點嘴角。

他比了一個大拇指,輕輕勾了勾,向殷嶼道謝。

這是最基礎的道謝手語,任何人都看得懂。

殷嶼笑了笑,他回握了一下年輕人的掌心。

他們沒有在這條甬道等待太久,就在塗穹出現窒息情況的同時,位於地面指揮部的方博就立即下達了救援指令,為他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。

隸屬關山特區的緊急救援人員已經抵達了他們的定位位置,接手了塗穹。

直到緊急救援人員將塗穹帶走,殷嶼才重重吐出一口氣,卸力般地倚在身後巖石上。

他的手輕微而不明顯地顫抖,那個年輕人的生命就在他的手心裏,他是那麽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,而這,並不是第一次需要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和選擇。

當他開始厭倦這些的時候,他選擇離開關山,不是因為他無法完成任務,他只是不再認為他可以適應勝任這樣的情境——面對隊友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,他的每一個判斷抉擇都決定了他的隊員的生死和未來的生存質量。

這樣巨大的壓力讓他放棄了關山。

他並不畏懼那些怪物,他畏懼的是建立關系、失去關系。

而兩年後,他再一次又不得不面對這些。

殷嶼閉上眼睛。

賀連洲待在他的身側,若有所思地偏頭看著他,開口道:“你做得很好,超乎想象的好。”、

殷嶼眼皮微跳,扯開一個近乎像是自嘲的弧度:“從你嘴裏聽見這個,很奇怪。”

賀連洲笑起來:“我只是說實話。就像是你演-練過了好幾百遍。”

殷嶼嘴角的弧度又迅速地垂了下去,他的薄唇不自覺地抿成了一條直線,安靜極了。

賀連洲見狀微微挑起眉梢,他似乎說中了一些。

周舟來到殷嶼的身邊,他同樣還在顫抖,以為會失去那個年輕小鬼的恐懼仍舊沒有散去,這種恐懼和壓力因為他成為了對方的隊長而成百倍地上漲翻湧。

而這一刻,他才更加懂得殷嶼。

他冷不丁地抱緊殷嶼,啞聲低低道:“謝謝,殷隊,你救了他,救了我。”

他的靈魂被殷嶼從深淵裏拉了出來。

殷嶼略微僵硬地站在原地,過了兩秒,他才擡起手臂拍了拍周舟的後背。

周舟擡起臉看殷嶼,他看見殷嶼眼底的空洞,讓他忍不住地心臟發緊酸澀起來,他不自覺地低低喊道:“殷隊。”

用不著殷嶼說出來,他也知道對方想起了兩年前的最後那次任務,他們在任務裏失去了一個隊員,同樣的緊急外切手術,但是那人沒能活下來,奇跡沒有降臨,當他們發現對方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太晚了。

那甚至是在任務結束的時候,他們闖過了最艱難最危險的部分,卻倒在了結束回家的路上——繼發性二次溺水,來得那麽毫無征兆又兇猛,他們沒能救下那個人。

當周舟看到殷嶼要給塗穹進行氣管外切手術的時候,他不可自主地想到了兩年前,樊南樊北在執行另一個任務,並沒

有在場,只有他知道,他知道殷嶼頂著多大的壓力,以至於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響,生怕那會打碎面前的人。

周舟深吸了口氣,他壓低聲音看著殷嶼的眼睛,緊緊抓住男人的肩膀低低道:“你做到了,殷隊,這一次你救下了他。”

賀連洲打量著周舟,壓住了想把對方提起來丟出去的念頭。

殷嶼似乎需要他,他們有共同的經歷,他可以勉強承認這一點,允許對方擺弄自己看中的身體。

殷嶼的目光慢慢落在周舟的身上,他輕輕喘了口氣,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呼吸。

他面色不變,只是微微頷首,淡淡道:“我們繼續前進。”

像是剛才的意外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。

在關山的七年,至少讓殷嶼對這一點駕輕就熟。

——屏蔽情緒,保持絕對冷靜和判斷力。

殷嶼話音剛落下,就聽他們的對講機裏傳出方博的聲音:“殷嶼,原地等待休整幾分鐘,兩支支援小隊在路上,預計三分鐘後匯合,匯合後再出發。你是作戰現場指揮官。”

殷嶼聞言頓了頓,他知道方博一定是根據他們這一路發現的情形做了臨時增援的調整,他沒有反對,他知道接下去要面對的情況大有可能超出他們的預料,增援是他們所需要的。

“收到。”殷嶼沈聲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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